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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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001.
親眼看見維希路動作,正說這話的眾人呼吸都是一滯，下一刻無一例外都紅了眼眶。
特別是維爾倫，他嘴唇都在顫抖。
西萊斯特深呼吸壓下心中情緒,笑著說道：“看來我們不太受歡迎。”
聽見他這話，眾人忍俊不禁。
西萊斯特看向正直直盯著維希路的伊洛汀,笑著說道：“既然來了，那就幫你也一起看看吧。”
伊洛汀情況也不好。
“這邊。”道那特又看了眼維希路後扶著伊洛汀就要向著自己的山洞而去。
伊洛汀並未動作，依然看著維希路。
西萊斯特看看伊洛汀再回頭看看維希路，若有所思間，先一步走動。
這十四年間他來了這裏無數次，早已經熟門熟路。
“我預言，他一定會醒來。”
伊洛汀看去。
安卡笑著看向他,眼中都是自信。
“嗯……”伊洛汀緩慢轉身尤道納特攙扶著向著山洞而去。
聽見伊洛汀那聲回應,安卡怔楞一瞬，下一刻笑得格外開心。
以往伊洛汀從不信他。
山洞內。
伊洛汀坐在床邊,西萊斯特右手搭在他額頭上，掌心是淡淡白光。
片刻後，西萊斯特睜開眼。
“怎麽樣？”道那特立刻看去。
維希路是維爾倫的孩子，伊洛汀是他的,雖然他和伊洛汀的關系不像維希路和維爾倫那樣好,但沒有父親會不在乎自己的孩子。
西萊斯特歉意地搖搖頭,“還是和之前一樣，沒什麽變化。”
“沒關系。”伊洛汀並不介意。
黑龍天生無法使用魔法,但並不是沒有例外,他們也有屬於自己的本源魔法。
那魔法和其它魔法不同無法靠學習掌握,只在黑龍陷入極端絕境時才會覺醒，且就算覺醒了也不能輕易使用,因為那是以燃燒生命為代價的魔法。
他本來也不會那魔法，是在被維希路刺穿心臟的時候才覺醒。
他現在這種情況就是因為大量消耗生命導致。
龍族一般都能活上幾千年，黑龍體魄強健更是活個五六千年都不是問題，那次他的生命雖然被大量消耗，但也不至於馬上死去。
而且用幾千年性命就換回維希路活著的機會，對他來說是一件很劃算的事。
滅世者因為黑暗力量而生，天生就對黑暗力量有很強的抵抗力並且能一定程度凈化，但這些都並不絕對。
隨著吸收的黑暗力量越來越多，他們的理智也會逐漸被吞噬。
當初他和西萊斯特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但看著維希路慢慢變得易怒多疑，看著他看他們的眼神從原本的清澈變得怨恨仇視，心還是跟著揪緊。
最讓他們難受的還是他們不能停下，甚至如果維希路準備停下他們還不得不逼他繼續……
他們做好心理準備，事情卻要比預料的還要更加困難，維希路很快不再只是怨恨地看著他們，而是開始攻擊。
他第一個攻擊的人是西萊斯特，對於西萊斯特主動接近他是因為滅世者這事他有心結。
西萊斯特也知道，所以早早地就把該交代的交代了，然後沒多久後他就被維希路扯下一只手。
黑暗力量造成的傷口極難治愈，血根本止不住，西萊斯特不得不離開。
那時道那特和安卡一群人其實就跟在維希路能感知的範圍之外，一方面保護維希路一方面也好在維希路做出什麽不好的舉動時即時阻止。
西萊斯特離開後，維希路怒意就集中到他的身上。
他早有準備，可光是挨打不能還手甚至還要註意不傷到維希路，即使他是黑龍那也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
維希路的攻擊一次比一次強，他身上的淤青也隨著一次次地挨打而越來越多，被維希路的劍刺進心口時他並不怨恨，只是不甘。
不是不甘心就那樣死掉，而是不甘心不能陪著維希路繼續走下去，不甘心只能看著維希路承擔起一切，不甘心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雪納爾、莫爾婭，黑暗力量已經奪走兩個他至親至愛的人，現在又要奪走第三個……
他太過不甘，那份情緒太過強烈，所以他在火焰中重生。
看著火焰把他心口的黑色力量焚燒殆盡，知道自己可以繼續陪著維希路走下去時，他眼眶滾燙，一顆心也狂跳。
黑火能夠焚燒盡世間一切，他從龍族以往的記錄中看到過它焚燒黑暗力量的記錄，只是那點力量杯水車薪，根本不足以燒毀擴散到整個大陸的黑暗力量。
可如果維希路能把那些黑暗力量控制在同一個地方，那就不是沒機會。
就算不能完全燒掉，只要控制在維希路能夠凈化的範圍內，維希路說不定就能活下來……
有了這想法後，他沒有回去找維希路而是立刻就去找了西萊斯特一群人。
聽了他這想法，道那特一群人卻都沈默。
因為有這想法的不止他一個，以前就有人曾這樣做過，但最後卻以失敗結束。
因為被徹底吞噬之後的滅世者毫無理智，一旦被攻擊就會瘋狂攻擊，甚至故意把吸收的黑暗力量再釋放出來。
道那特一群人猶豫，他卻堅持，他覺得只要有一絲希望就值得一試。
他從不知道自己那樣能說，那短短一個多小時裏他說到口幹舌燥說到喉嚨都冒煙。
維爾倫自然是站在他這邊的，維爾倫之後狄克、賽奇、雷德尼幾人都被他說服，然後都幫著說服道那特。
道那特很快動搖，畢竟龍族本來就欠維希路很多。
以往的滅世者開始吸收黑暗力量時無一例外都是已經成年的狀態，唯獨維希路才破殼沒多久就必須承擔起一切。
維希路本來也可以成年的，是因為他們沒保護好維希路讓他的蛋殼摔壞事情才變成這樣，他們都有責任。
道那特之後就剩下西萊斯特、安卡和矮人族族長三人。
西萊斯特並未堅持多久，對他來說維希路也不只是滅世者。
安卡和矮人族族長卻始終沈默，那樣做的風險太大。
他們花了很長時間去說服，最後在作出如果維希露想要釋放所有黑暗力量就直接殺了他的承諾後，兩人才勉強答應。
那之後，經歷了足足長達三天的討論後，他們定制了一個瘋狂的計劃。
黑暗力量太強，吸收了整個大陸所有黑暗力量的維希路也太強，僅憑他們根本不可能控制住維希路。
所以龍族、精靈族、翼族、矮人族開始游走在大陸各個帝國、種族、勢力之間，他們不再如之前那般強勢而是低下頭，他們告知一切，並且請求對方能幫忙。
一開始那些人並不信，哪怕那時維希路已經吸收掉大半個大陸的黑暗力量，他們依然持懷疑的態度。
他們竭盡全力地解釋，維爾倫甚至挨著挨著去請求，但到最後願意試一試的也只有幾個帝國、勢力。
那遠遠不夠。
眼見維希路已經把所有黑暗力量都吸收，眼見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他們都絕望時，維希路卻再次幫了他們一把。
吸收完所有黑暗力量的維希路並沒有像以前那些滅世者那樣直接發起攻擊，而是找了個地方坐下後就一動不動。
那是從未有過的情況，也是所有人預料之外的情況，那讓之前還不信甚至已經備好戰的那些帝國、勢力、種族都開始動搖。
那也讓伊洛汀一群人都認識到，維希路或許並沒徹底失去理智。
那讓他們欣喜若狂，也讓他們鼻子發酸心如刀割。
維希路還那麽小卻承擔起一切，甚至做得比他們預料的都還要好，如果他們再什麽都不做就那樣看著他死去，又還有什麽顏面面對他？
說服行動很快再次進行。
這一次，更多人動搖同意。
有了一定的支持，那之後便是緊張地籌備。
所有龍族帝國、種族、勢力貢獻出所有水晶，他們在龍族領地畫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巨大法陣。
十五天後，他們準備好時，就仿佛有所感應一般，一直待在原地不動的維希路突然就開始動作。
那瞬間所有人一顆心都揪緊，他們準備好了引領維希路的隊伍，也做好了那些人有去無回的準備，但那依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維希路卻再次超出他們的預料，他自己就飛回了龍族領地。
看著維希路茫然地在魔獸森林上方盤旋時，他們一時間都不知該做出什麽反應。
西萊斯特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引導。
看著維希路精準地降落在法陣中，看著他找了個坑把自己肚子塞進去後就低下頭乖乖坐著等待時，所有人都陷入沈默。
維爾倫、卡斯裏、賽奇一群人更是泣不成聲。
維希路知道的，他已經做好了去死的準備。
002.
整個計劃最後的部分也是整個計劃最困難的部分。
他的黑火可以焚燒黑暗力量，但就算集齊所有種族的力量，它依然不足以壓倒性壓制住黑暗力量，如果維希路直接釋放所有黑暗力量……
他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直到最後那一刻維希路都沒那樣做，他只是在劇痛之中不停地掙紮攻擊不停哀嚎痛叫，直到徹底撐不住昏死過去。
維希路昏迷之後也釋放了一定量的黑暗力量，那讓情況一度失控讓他們一度慌了手腳，但最終還是勉強控制住。
整個過程持續了好幾天，一切結束時，所有人都已精疲力竭。
一切結束，所有認識維希路的人來不及欣喜就都再次陷入恐慌中。
黑暗力量帶來的傷害是巨大的，再加上黑火焚燒時也對維希路造成一定傷害，維希路身體迅速衰竭。
整個過程持續了足足三天，那三天裏狄克和西萊斯特竭盡全力用盡各種辦法試圖阻止，但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情況他們毫無辦法。
三天後，他們幾乎從維希路身上感覺不到任何氣息。
他們都已經絕望時，維希路卻自己撐了過來。
他以極其微弱的呼吸和心跳活了下來。
那之後十四年間，他始終沈睡。
期間他們想盡各種辦法，也收集了所有種族關於黑暗力量的記載，甚至只是些毫無根據的雜記也沒放過。
但無論他們怎麽嘗試，維希路都始終沈睡不醒。
十四年過去，如今他們之中大部分人都已經做好維希路可能不會再醒的準備時，他卻再次給了他們希望。
山洞中，聽著伊洛汀那毫不在意的話語一群人心情都覆雜，但無人說什麽。
如果當初是他們之中有人能替代維希路去死，那他們肯定也不會有絲毫遲疑。
“你好好休息。”西萊斯特道。
伊洛汀往床上躺去。
為了方便道那特照顧，他一直是人類的形態。
道那特見狀連忙上前攙扶。
西萊斯特故意笑著說道：“維希路醒來要是看見你現在這模樣，說不定得多自責。”
伊洛汀動作明顯頓了下。
西萊斯特臉上笑容頓時更甚。
伊洛汀躺下，閉上眼。
見伊洛汀要休息，一群人向著洞外而去。
來到洞外，西萊斯特和安卡三個聞訊而來的族長直接向著為他們準備的山洞而去，這十四年間他們為維希路的事來了無數次，早已經熟門熟路。
目送三人離開後，維爾倫沒有馬上回去自己的山洞，而是再次站到防禦陣前。
隔著防禦陣看著裏面抱著尾巴睡得正香的維希路，維爾倫一顆好不容易緩過勁的心再次被酸楚吞沒。
他本該保護好維希路的，卻一次又一次地讓維希路受到傷害。
他不是個稱職的父親。
維希路睡得正香，就有什麽東西在他蛋殼外嘰嘰喳喳個不停，隔著蛋殼他聽不清具體動靜，但那嚴重影響到他睡覺。
他翻了個身用翅膀蓋住腦袋就要再睡，隱約間就察覺腦袋上好像真有什麽東西，那讓都困急了的他更加確信這輩子應該是只鳥。
他再次想起維爾倫。
他以後大概都再見不到維爾倫了。
“唔……”
夜色下，仿佛間聽見一道微弱的滿含悲傷的低吟，睡了一下午的伊洛汀睜開眼。
他起身披了件外套向著洞外而去。
整個龍族領地都因為之前的那場混戰而被破壞，現在領地已經完全重建，但已經不再是之前的布局。
維希路睡覺的地方就在整個盆地右側邊緣的位置，維爾倫選擇了離他最近的位置，他和道那特的家則安在了維爾倫山洞斜對面。
那裏離維希路同樣很近。
夜風微涼，如果是以往伊洛汀不會有任何感覺，如今的他卻不得不緊了緊外套。
穿過一段不算遠的草地站到防禦陣前時，伊洛汀已經有些氣喘。
防禦陣裏，維希路依然維持著之前的姿勢，翅膀下的眼角卻明顯濕潤。
剛剛那聲充滿悲傷的低吟並不是伊洛汀的錯覺，那確實是維希露的聲音。
伊洛汀手覆蓋在防禦陣上。
他不知道維希路做了什麽夢，但那個夢肯定不美好。
“維希路，別睡了，該起床了……”伊洛汀的聲音被夜風吹散。
伊洛汀又在夜色下站了會兒，察覺身體逐漸被夜風吹得冰涼，放下手正要回去山洞，眼角餘光就對上一雙在黑暗中散發著金光的眸。
那雙眸未完全睜開，半夢半醒半開合。
那瞬間，伊洛汀身體僵硬。
下一刻他立刻回過頭去，他全身血液都湧進大腦，心臟更是猶如擂鼓怦怦跳個不停。
他本以為自己失望，這十四年間他已經不止一次夢到維希路醒來，可回頭看去時那雙眼卻依然看著他。
維希路神情委屈而責備，伊洛汀吵到他了。
他之前才被吵醒一次，好不容易睡著，結果又被吵醒……
“維——”伊洛汀只覺渾身血液都沸騰，他立刻就再沖回防禦陣前。
維希路又已經要閉上眼。
“維希路，別睡了，維希路！”伊洛汀用力拍打著防禦陣。
維希路已經睡了十四年，也該睡夠了。
“維希路！”
維希路並不搭理，困極了的他重新閉上眼。
伊洛汀好吵。
“維希路……”
“伊洛汀？”維爾倫聽見聲音第一時間沖出山洞。
幾乎是他到達的同時，道那特也沖了出來。
附近好幾個山洞的人也是如此。
“他醒了，他剛剛睜開眼了，我看見了，他醒了……”伊洛汀語氣中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狂喜雀躍，那樣的他和平時太過不同，就連維爾倫都楞了下後才反應過來。
“你確定嗎？”維爾倫立刻再朝著維希路看去。
維希路還是之前的姿勢，一點看不出清醒過。
“真的，他真的醒了。”伊洛汀冷靜幾分立刻朝著狄克所在山洞跑去，要去叫狄克。
“你慢點……”道那特趕緊追上去。
狄克已經聽見動靜正向著這邊跑來。
見到伊洛汀，她趕緊再加快速度，“出什麽事了？”
伊洛汀一邊帶頭往回跑一邊快速解釋，“我剛剛看見維希路睜眼了……”
聞言，狄克趕緊跑向維希路。
就這片刻時間，維爾倫也已經反應過來跑去叫西萊斯特。
他們鬧出的動靜太大，很快整個龍族領地的人都被吵醒，聽說維希路醒了，一群人全都聚集到防禦陣外。
狄克和西萊斯特再次替維希路做檢查，但隔著防禦陣他們只能知道維希路的心跳氣息都很平穩。
至於他有沒有醒過，沒有任何辦法得知。
“會不會是看錯了？”狄克看向伊洛汀。
“不會，他真的醒了。”伊洛汀立刻反駁。
“如果是這樣，那距離他徹底清醒應該已經不遠了。”西萊斯特道。
伊洛汀和維爾倫幾乎同時看去。
狄克也看去，眼底卻帶著幾分不讚同。
西萊斯特不應該再給維爾倫希望。
這十四年下來維爾倫過得有多艱難所有人都看在眼裏。
十四年間他從不曾離開過領地半步，甚至經常整夜整夜地坐在防禦陣外和維希路說話，試圖用這種方式喚醒他。
西萊斯特笑容覆雜地看向維希路，“他已經讓我們見識到很多次奇跡……”
上一次的滅世大戰，大陸最強種族的龍族足足死掉幾千人，精靈族直接只剩原本十分之一的人數，翼族、矮人族亦沒比精靈族好多少，其他種族死掉的人就更是多不勝數。
大戰再次來臨，當初他們所有人都做好了生靈塗炭的準備。
可吸收了所有黑暗力量的維希路卻並沒攻擊，他甚至主動回到龍族領地，甚至主動等死……
一切結束後，他也是憑著自己硬撐了下來。
維希路已經讓他們見識到這麽多奇跡，就算下一刻睜開眼，他也不會覺得奇怪。
聽見西萊斯特的話，心臟本就怦怦直跳的維爾倫心臟跳動的瞬間頓時更快，他跨前一步看向維希路。
他有一種預感，維希路下一刻就會睜開眼。
“他肯定會醒的。”安卡也道。
這一次無人嫌棄他開口，因為他們也這麽覺得。
夜色下，被幾百雙眼睛註視，維希路毫無知覺。
興奮之後，夜色再次歸於平靜。
又等待了半小時後，一群人紛紛向著自己的山洞而去，雖說他們都希望維希路下一刻就能醒，但如果維希路一直不醒他們也不能一直守著。
“我們也回去吧。”見大部分人都離開，道那特看向伊洛汀。
伊洛汀沒動。
道那特看看已經在防禦陣前坐下準備守一夜的維爾倫，再看看因為剛剛的跑動臉色更加慘白的伊洛汀，有些好笑，“維爾倫守著還能和他說說話，你守著有什麽用？”
伊洛汀怔了怔，看去。
“他又不喜歡你。”道那特好笑。
當初維希路可是一點都不喜歡伊洛汀，甚至還加入過要刺殺伊洛汀的傭兵團。
後來伊洛汀成了陪著維希路走完最後一程的那個人他們沒少驚訝，不過也並沒驚訝多久，畢竟伊洛汀是黑龍，耐揍。
事實上最後那段時間維希路也確實沒少揍伊洛汀。
道那特說的是事實，伊洛汀瞬間冷靜下來。
他甚至冷靜過頭，心口不受控制地就開始泛酸。
時間過去得太久，中間又發生了太多事，他都忘了維希路不喜歡他。
003.
“走吧。”道那特攙扶。
這次伊洛汀沒再拒絕，向著山洞而去。
路過西萊斯特身邊時，伊洛汀對上一雙滿含笑意的眼，他無心搭理，只沈默移動。
目送伊洛汀進了山洞後，西萊斯特收回視線再看向維希路，“看來接下去又要熱鬧了。”
同樣還沒走的狄克聞言只覺莫名其妙。
不過她並未說什麽，西萊斯特一直就是這樂子人的模樣，讓人根本弄不明白他在想些什麽。
最後的狄克和西萊斯特也離開後，夜色再次安靜。
維爾倫獨自一人坐在防禦陣外維希路腦袋前方的位置，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話，“十四年了，外面的變化應該挺大，賽奇上次回來時我聽說大部分地方都已經恢覆過來，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樣……”
“你快點醒來好不好？”
“等你醒了爸爸帶你出去玩，當初的賬我還沒跟他們算呢，等你醒了爸爸帶你去挨著挨著清算，咱們把他們的國庫全部搬空好不好？”
“我聽說光明神殿那些信徒每年都給他們上供，咱們第一個就去找他們吧……”
“到時候把卡斯裏和賽奇他們也帶上，誰要是敢反抗咱們就把他們整個城堡都砸了。”
“對了，卡斯裏和賽奇還不知道你可能要醒了，等明天我就讓人去告訴他們，他們肯定會開心的……”
維希路昏迷不醒的第二年，卡斯裏和賽奇就離開領地去了外面，這些年裏他們一直到處搜尋和黑暗力量有關的記錄、書籍，然後再托人帶回來給狄克和西萊斯特。
期間他們也回來過幾次，但每次待不了多久就又會離開。
什麽都做不了的日子太煎熬。
維爾倫一口氣說了很多，雖然這些話很多他之前就已經說過，可再說一次也並不覺得累。
他一直說，說到後面什麽時候靠著防禦陣睡去都不知道。
他再次醒來，是天色亮起空地中傳來動靜時。
又是新的一天，他第一時間看向維希路。
一回頭，他就對上一顆碩大的腦袋。
原本躺在防禦陣中間距離他還有兩米的維希路不知何時挪到他的身旁，他依然團成一團睡的正香，腦袋卻抵在了他靠著那塊防禦陣上。
那模樣，就好像是要挨著他睡……
維爾倫眼眶瞬間滾燙，更加確信維希路就要醒了。
接下去好幾天時間，維爾倫都忙得腳不沾地。
維希路已經長大不能再像之前那樣挨著他睡必須有自己單獨的洞穴，當初領地重建時他就在自己的山洞中準備好了維希路的洞穴，但除此之外的其它東西卻還什麽都沒準備。
特別是衣服，維希路之前的衣服已經不能穿，他倒是有很多衣服，但維希路總不能撿他的舊衣服。
衣服之外食物也要多準備些，成年龍體型巨大消耗的食物也多，已經不能再像之前那樣用小籃子裝。
具體的食物也是個問題，也不知道維希路成年之後口味是不是變化，之前那些果子他倒是能再準備，可那東西對於成年龍來說並不頂餓。
有太多事情可做，接下去半個月維爾倫每天都在禁林中進進出出。
見他忙碌，不少人都看來，也有不少人想要幫忙，但那些試圖幫忙的人還未靠近就被其他人拉住。
維爾倫大概更願意自己親力親為。
維爾倫忙碌間那一雙雙看著他的眼睛裏，也有一雙是屬於伊洛汀的。
伊洛汀有點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看著維爾倫忙得不行，知道維希路可能很快就會醒來，那明明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他也確實高興，可心口卻始終酸溜溜。
“西萊斯特。”道那特叫住從洞口路過的西萊斯特。
西萊斯特停下腳步，笑著看去。
道那特看看洞口坐著的伊洛汀，帶著西萊斯特往旁邊走了些直到伊洛汀聽不見才憂心忡忡地開口，“伊洛汀最近有些不對勁。”
“怎麽？”西萊斯特不解。
道那特壓低聲音道：“話少了很多，人也沒什麽精神。”
西萊斯特看去，在他看來伊洛汀和之前倒沒什麽區別，一直都是那沈默寡言的模樣。
“他確實一直話不多，但最近……”道那特不知該怎麽描述那種感覺正頭痛，擡眸間就發現西萊斯特眼底滿是饒有興味的笑容，“你知道？”
西萊斯特不答反問，“我聽說維希路和伊洛汀有婚約？”
道那特沒想到西萊斯特會突然提這個，“是有這麽一回事，他們的母親定下的，當時以為維希路會是個女孩。”
“那你們現在準備怎麽辦？”
維希路才破殼沒多久就走丟，後來又出了滅世者那事，道那特根本沒來得及去想這些。
“維希路似乎並不看好這份約定，不如解除，畢竟兩情相悅才能幸福長久。”西萊斯特笑瞇瞇。
道那特莫名其妙，他找西萊斯特說伊洛汀身體的事西萊斯特卻拉著婚約的事說個不停，不過他也不是第一天認識西萊斯特了多少習慣，“好。”
西萊斯特心情似乎更好，他笑著點點頭，轉身離開。
道那特愈發莫名其妙。
維希路斷斷續續清醒了一段時間後，開始做夢。
他第一次做夢夢到的人是伊洛汀。
夜色下伊洛汀隔著一層透明的薄膜看著他，他一頭黑發不知為何雪白，人也沒什麽血色，有那麽瞬間維希路差點沒認出他來。
維希路打量他時，伊洛汀也看見他。
視線對上，伊洛汀明顯楞了下後，就好像他是一顆他從未見過最最漂亮的亮閃閃，一雙幽黑的眼睛迅速亮起。
他撲到透明薄膜前拍打著叫喊著讓他別再睡了。
那都不像他。
第二次做夢，他夢見維爾倫。
夜色下，陌生的空地中，維爾倫孤零零一人靠著薄膜睡著，他明顯消瘦許多，眼眶也下凹，疲憊而狼狽。
他本來就有些不敢去想他死了之後維爾倫會有多難受還夢見這樣的場景，瞬間心疼得不行。
他試圖做點什麽，可費了老大的力氣也才往前挪動了一點點，只勉強隔著薄膜挨著維爾倫。
再次睡著，他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那之後大概是身體逐漸發育完全，他能維持清醒的時間明顯變長。
這一次他出生的地方應該挺熱鬧，蛋殼外時不時就會有聲音，有時那都讓他覺得吵，不過更多的卻是期待。
他總有一種已經在蛋殼裏待了很長時間肌肉都無力了的不舒服感覺，那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破殼。
又斷斷續續昏睡幾次積攢到一定的力氣後，他強忍著不適開始睜眼。
他才動，蛋殼外就傳來騷動，那嚇得他立刻不敢動。
動靜很快結束，四周再次安靜。
屏息靜聽片刻，確定沒有危險，他才繼續動作。
他確實在蛋殼中，但這一次的蛋殼有些奇怪，有一面好像是平的……
他正奇怪，眼睛就勉強睜開一條縫。
光線立刻湧來，刺激得他眼淚溢出。
隱約間他好像聽見呼吸聲，他強忍不適轉動腦袋看去，看清的瞬間，他楞了下。
模糊不清的畫面中，一道道熟悉的人影就站在他腦袋前方的空地裏。
他想要看清，眼眶裏卻全是被陽光刺激出的淚水。
“唔……”他試圖發出聲音，可他的喉嚨就像是已經很久沒使用過，根本不受控制。
“維希路。”
他正著急，一道許久未曾聽見的聲音就在前方響起。
那聲音很輕，像是怕嚇到他。
那聲音中滿是顫抖。
維希路身體也忍不住跟著顫抖了下，下一刻淚水不住地從眼眶中往外溢，他還以為要再也見不到維爾倫了。
“維希路……”
“維希路。”
“他真的醒了。”
“我就說他肯定會沒事的。”
……
維爾倫的聲音非常好分辨，那裏面帶著明顯的哭腔。
除了維爾倫之外，他還聽見了賽奇、狄克、卡斯裏和西萊斯特幾個人的聲音，太久沒聽過突然聽見他都覺得陌生。
一堆聲音裏，維希路唯獨沒聽見伊洛汀的。
維希路眨眨眼試圖看清，作用卻並不大，他試圖爬起來，身體卻酸軟無力。
“你已經昏迷很久，先別動，先讓狄克和西萊斯特檢查下。”維爾倫滿含焦急的聲音傳來。
維希路乖乖放松身體不動，一顆心卻不由揪緊，他把伊洛汀殺掉了？
他不知道他是怎麽活下來的，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麽狀況，記憶中因為太痛他最後一直在想辦法殺伊洛汀。
“維希路……”周圍一群人都討論開時，體內血液不停翻滾著的伊洛汀才總算擠出三個字。
他心口被什麽東西充滿像是有無數話想說，可到了嘴邊卻又什麽都不剩，那讓他整個人都難受得緊。
猛地聽見熟悉的聲音，維希路松了口氣徹底放松下來，緊接著意識開始模糊。
他身上所有力氣加起來也只夠他清醒片刻。
“維希路？”維爾倫跨前一步，聽說維希路可能要醒了而匆匆趕回來的賽奇和卡斯裏亦是如此。
“沒事，應該只是累了，他昏迷太長時間需要些時間緩緩。”西萊斯特安撫。
“能醒過來就沒事。”狄克也道。
聞言，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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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眼看見維希路動作,正說這話的眾人呼吸都是一滯，下一刻無一例外都紅了眼眶。
特別是維爾倫，他嘴唇都在顫抖。
西萊斯特深呼吸壓下心中情緒,笑著說道：“看來我們不太受歡迎。”
聽見他這話，眾人忍俊不禁。
西萊斯特看向正直直盯著維希路的伊洛汀,笑著說道：“既然來了，那就幫你也一起看看吧。”
伊洛汀情況也不好。
“這邊。”道那特又看了眼維希路後扶著伊洛汀就要向著自己的山洞而去。
伊洛汀並未動作，依然看著維希路。
西萊斯特看看伊洛汀再回頭看看維希路，若有所思間，先一步走動。
這十四年間他來了這裏無數次，早已經熟門熟路。
“我預言，他一定會醒來。”
伊洛汀看去。
安卡笑著看向他,眼中都是自信。
“嗯……”伊洛汀緩慢轉身尤道納特攙扶著向著山洞而去。
聽見伊洛汀那聲回應,安卡怔楞一瞬，下一刻笑得格外開心。
以往伊洛汀從不信他。
山洞內。
伊洛汀坐在床邊,西萊斯特右手搭在他額頭上，掌心是淡淡白光。
片刻後，西萊斯特睜開眼。
“怎麽樣？”道那特立刻看去。
維希路是維爾倫的孩子，伊洛汀是他的,雖然他和伊洛汀的關系不像維希路和維爾倫那樣好,但沒有父親會不在乎自己的孩子。
西萊斯特歉意地搖搖頭,“還是和之前一樣，沒什麽變化。”
“沒關系。”伊洛汀並不介意。
黑龍天生無法使用魔法,但並不是沒有例外,他們也有屬於自己的本源魔法。
那魔法和其它魔法不同無法靠學習掌握,只在黑龍陷入極端絕境時才會覺醒，且就算覺醒了也不能輕易使用,因為那是以燃燒生命為代價的魔法。
他本來也不會那魔法，是在被維希路刺穿心臟的時候才覺醒。
他現在這種情況就是因為大量消耗生命導致。
龍族一般都能活上幾千年，黑龍體魄強健更是活個五六千年都不是問題，那次他的生命雖然被大量消耗，但也不至於馬上死去。
而且用幾千年性命就換回維希路活著的機會，對他來說是一件很劃算的事。
滅世者因為黑暗力量而生，天生就對黑暗力量有很強的抵抗力並且能一定程度凈化，但這些都並不絕對。
隨著吸收的黑暗力量越來越多，他們的理智也會逐漸被吞噬。
當初他和西萊斯特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但看著維希路慢慢變得易怒多疑，看著他看他們的眼神從原本的清澈變得怨恨仇視，心還是跟著揪緊。
最讓他們難受的還是他們不能停下，甚至如果維希路準備停下他們還不得不逼他繼續……
他們做好心理準備，事情卻要比預料的還要更加困難，維希路很快不再只是怨恨地看著他們，而是開始攻擊。
他第一個攻擊的人是西萊斯特，對於西萊斯特主動接近他是因為滅世者這事他有心結。
西萊斯特也知道，所以早早地就把該交代的交代了，然後沒多久後他就被維希路扯下一只手。
黑暗力量造成的傷口極難治愈，血根本止不住，西萊斯特不得不離開。
那時道那特和安卡一群人其實就跟在維希路能感知的範圍之外，一方面保護維希路一方面也好在維希路做出什麽不好的舉動時即時阻止。
西萊斯特離開後，維希路怒意就集中到他的身上。
他早有準備，可光是挨打不能還手甚至還要註意不傷到維希路，即使他是黑龍那也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
維希路的攻擊一次比一次強，他身上的淤青也隨著一次次地挨打而越來越多，被維希路的劍刺進心口時他並不怨恨，只是不甘。
不是不甘心就那樣死掉，而是不甘心不能陪著維希路繼續走下去，不甘心只能看著維希路承擔起一切，不甘心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雪納爾、莫爾婭，黑暗力量已經奪走兩個他至親至愛的人，現在又要奪走第三個……
他太過不甘，那份情緒太過強烈，所以他在火焰中重生。
看著火焰把他心口的黑色力量焚燒殆盡，知道自己可以繼續陪著維希路走下去時，他眼眶滾燙，一顆心也狂跳。
黑火能夠焚燒盡世間一切，他從龍族以往的記錄中看到過它焚燒黑暗力量的記錄，只是那點力量杯水車薪，根本不足以燒毀擴散到整個大陸的黑暗力量。
可如果維希路能把那些黑暗力量控制在同一個地方，那就不是沒機會。
就算不能完全燒掉，只要控制在維希路能夠凈化的範圍內，維希路說不定就能活下來……
有了這想法後，他沒有回去找維希路而是立刻就去找了西萊斯特一群人。
聽了他這想法，道那特一群人卻都沈默。
因為有這想法的不止他一個，以前就有人曾這樣做過，但最後卻以失敗結束。
因為被徹底吞噬之後的滅世者毫無理智，一旦被攻擊就會瘋狂攻擊，甚至故意把吸收的黑暗力量再釋放出來。
道那特一群人猶豫，他卻堅持，他覺得只要有一絲希望就值得一試。
他從不知道自己那樣能說，那短短一個多小時裏他說到口幹舌燥說到喉嚨都冒煙。
維爾倫自然是站在他這邊的，維爾倫之後狄克、賽奇、雷德尼幾人都被他說服，然後都幫著說服道那特。
道那特很快動搖，畢竟龍族本來就欠維希路很多。
以往的滅世者開始吸收黑暗力量時無一例外都是已經成年的狀態，唯獨維希路才破殼沒多久就必須承擔起一切。
維希路本來也可以成年的，是因為他們沒保護好維希路讓他的蛋殼摔壞事情才變成這樣，他們都有責任。
道那特之後就剩下西萊斯特、安卡和矮人族族長三人。
西萊斯特並未堅持多久，對他來說維希路也不只是滅世者。
安卡和矮人族族長卻始終沈默，那樣做的風險太大。
他們花了很長時間去說服，最後在作出如果維希露想要釋放所有黑暗力量就直接殺了他的承諾後，兩人才勉強答應。
那之後，經歷了足足長達三天的討論後，他們定制了一個瘋狂的計劃。
黑暗力量太強，吸收了整個大陸所有黑暗力量的維希路也太強，僅憑他們根本不可能控制住維希路。
所以龍族、精靈族、翼族、矮人族開始游走在大陸各個帝國、種族、勢力之間，他們不再如之前那般強勢而是低下頭，他們告知一切，並且請求對方能幫忙。
一開始那些人並不信，哪怕那時維希路已經吸收掉大半個大陸的黑暗力量，他們依然持懷疑的態度。
他們竭盡全力地解釋，維爾倫甚至挨著挨著去請求，但到最後願意試一試的也只有幾個帝國、勢力。
那遠遠不夠。
眼見維希路已經把所有黑暗力量都吸收，眼見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他們都絕望時，維希路卻再次幫了他們一把。
吸收完所有黑暗力量的維希路並沒有像以前那些滅世者那樣直接發起攻擊，而是找了個地方坐下後就一動不動。
那是從未有過的情況，也是所有人預料之外的情況，那讓之前還不信甚至已經備好戰的那些帝國、勢力、種族都開始動搖。
那也讓伊洛汀一群人都認識到，維希路或許並沒徹底失去理智。
那讓他們欣喜若狂，也讓他們鼻子發酸心如刀割。
維希路還那麽小卻承擔起一切，甚至做得比他們預料的都還要好，如果他們再什麽都不做就那樣看著他死去，又還有什麽顏面面對他？
說服行動很快再次進行。
這一次，更多人動搖同意。
有了一定的支持，那之後便是緊張地籌備。
所有龍族帝國、種族、勢力貢獻出所有水晶，他們在龍族領地畫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巨大法陣。
十五天後，他們準備好時，就仿佛有所感應一般，一直待在原地不動的維希路突然就開始動作。
那瞬間所有人一顆心都揪緊，他們準備好了引領維希路的隊伍，也做好了那些人有去無回的準備，但那依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維希路卻再次超出他們的預料，他自己就飛回了龍族領地。
看著維希路茫然地在魔獸森林上方盤旋時，他們一時間都不知該做出什麽反應。
西萊斯特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引導。
看著維希路精準地降落在法陣中，看著他找了個坑把自己肚子塞進去後就低下頭乖乖坐著等待時，所有人都陷入沈默。
維爾倫、卡斯裏、賽奇一群人更是泣不成聲。
維希路知道的，他已經做好了去死的準備。
002.
整個計劃最後的部分也是整個計劃最困難的部分。
他的黑火可以焚燒黑暗力量，但就算集齊所有種族的力量，它依然不足以壓倒性壓制住黑暗力量，如果維希路直接釋放所有黑暗力量……
他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直到最後那一刻維希路都沒那樣做，他只是在劇痛之中不停地掙紮攻擊不停哀嚎痛叫，直到徹底撐不住昏死過去。
維希路昏迷之後也釋放了一定量的黑暗力量，那讓情況一度失控讓他們一度慌了手腳，但最終還是勉強控制住。
整個過程持續了好幾天，一切結束時，所有人都已精疲力竭。
一切結束，所有認識維希路的人來不及欣喜就都再次陷入恐慌中。
黑暗力量帶來的傷害是巨大的，再加上黑火焚燒時也對維希路造成一定傷害，維希路身體迅速衰竭。
整個過程持續了足足三天，那三天裏狄克和西萊斯特竭盡全力用盡各種辦法試圖阻止，但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情況他們毫無辦法。
三天後，他們幾乎從維希路身上感覺不到任何氣息。
他們都已經絕望時，維希路卻自己撐了過來。
他以極其微弱的呼吸和心跳活了下來。
那之後十四年間，他始終沈睡。
期間他們想盡各種辦法，也收集了所有種族關於黑暗力量的記載，甚至只是些毫無根據的雜記也沒放過。
但無論他們怎麽嘗試，維希路都始終沈睡不醒。
十四年過去，如今他們之中大部分人都已經做好維希路可能不會再醒的準備時，他卻再次給了他們希望。
山洞中，聽著伊洛汀那毫不在意的話語一群人心情都覆雜，但無人說什麽。
如果當初是他們之中有人能替代維希路去死，那他們肯定也不會有絲毫遲疑。
“你好好休息。”西萊斯特道。
伊洛汀往床上躺去。
為了方便道那特照顧，他一直是人類的形態。
道那特見狀連忙上前攙扶。
西萊斯特故意笑著說道：“維希路醒來要是看見你現在這模樣，說不定得多自責。”
伊洛汀動作明顯頓了下。
西萊斯特臉上笑容頓時更甚。
伊洛汀躺下，閉上眼。
見伊洛汀要休息，一群人向著洞外而去。
來到洞外，西萊斯特和安卡三個聞訊而來的族長直接向著為他們準備的山洞而去，這十四年間他們為維希路的事來了無數次，早已經熟門熟路。
目送三人離開後，維爾倫沒有馬上回去自己的山洞，而是再次站到防禦陣前。
隔著防禦陣看著裏面抱著尾巴睡得正香的維希路，維爾倫一顆好不容易緩過勁的心再次被酸楚吞沒。
他本該保護好維希路的，卻一次又一次地讓維希路受到傷害。
他不是個稱職的父親。
維希路睡得正香，就有什麽東西在他蛋殼外嘰嘰喳喳個不停，隔著蛋殼他聽不清具體動靜，但那嚴重影響到他睡覺。
他翻了個身用翅膀蓋住腦袋就要再睡，隱約間就察覺腦袋上好像真有什麽東西，那讓都困急了的他更加確信這輩子應該是只鳥。
他再次想起維爾倫。
他以後大概都再見不到維爾倫了。
“唔……”
夜色下，仿佛間聽見一道微弱的滿含悲傷的低吟，睡了一下午的伊洛汀睜開眼。
他起身披了件外套向著洞外而去。
整個龍族領地都因為之前的那場混戰而被破壞，現在領地已經完全重建，但已經不再是之前的布局。
維希路睡覺的地方就在整個盆地右側邊緣的位置，維爾倫選擇了離他最近的位置，他和道那特的家則安在了維爾倫山洞斜對面。
那裏離維希路同樣很近。
夜風微涼，如果是以往伊洛汀不會有任何感覺，如今的他卻不得不緊了緊外套。
穿過一段不算遠的草地站到防禦陣前時，伊洛汀已經有些氣喘。
防禦陣裏，維希路依然維持著之前的姿勢，翅膀下的眼角卻明顯濕潤。
剛剛那聲充滿悲傷的低吟並不是伊洛汀的錯覺，那確實是維希露的聲音。
伊洛汀手覆蓋在防禦陣上。
他不知道維希路做了什麽夢，但那個夢肯定不美好。
“維希路，別睡了，該起床了……”伊洛汀的聲音被夜風吹散。
伊洛汀又在夜色下站了會兒，察覺身體逐漸被夜風吹得冰涼，放下手正要回去山洞，眼角餘光就對上一雙在黑暗中散發著金光的眸。
那雙眸未完全睜開，半夢半醒半開合。
那瞬間，伊洛汀身體僵硬。
下一刻他立刻回過頭去，他全身血液都湧進大腦，心臟更是猶如擂鼓怦怦跳個不停。
他本以為自己失望，這十四年間他已經不止一次夢到維希路醒來，可回頭看去時那雙眼卻依然看著他。
維希路神情委屈而責備，伊洛汀吵到他了。
他之前才被吵醒一次，好不容易睡著，結果又被吵醒……
“維——”伊洛汀只覺渾身血液都沸騰，他立刻就再沖回防禦陣前。
維希路又已經要閉上眼。
“維希路，別睡了，維希路！”伊洛汀用力拍打著防禦陣。
維希路已經睡了十四年，也該睡夠了。
“維希路！”
維希路並不搭理，困極了的他重新閉上眼。
伊洛汀好吵。
“維希路……”
“伊洛汀？”維爾倫聽見聲音第一時間沖出山洞。
幾乎是他到達的同時，道那特也沖了出來。
附近好幾個山洞的人也是如此。
“他醒了，他剛剛睜開眼了，我看見了，他醒了……”伊洛汀語氣中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狂喜雀躍，那樣的他和平時太過不同，就連維爾倫都楞了下後才反應過來。
“你確定嗎？”維爾倫立刻再朝著維希路看去。
維希路還是之前的姿勢，一點看不出清醒過。
“真的，他真的醒了。”伊洛汀冷靜幾分立刻朝著狄克所在山洞跑去，要去叫狄克。
“你慢點……”道那特趕緊追上去。
狄克已經聽見動靜正向著這邊跑來。
見到伊洛汀，她趕緊再加快速度，“出什麽事了？”
伊洛汀一邊帶頭往回跑一邊快速解釋，“我剛剛看見維希路睜眼了……”
聞言，狄克趕緊跑向維希路。
就這片刻時間，維爾倫也已經反應過來跑去叫西萊斯特。
他們鬧出的動靜太大，很快整個龍族領地的人都被吵醒，聽說維希路醒了，一群人全都聚集到防禦陣外。
狄克和西萊斯特再次替維希路做檢查，但隔著防禦陣他們只能知道維希路的心跳氣息都很平穩。
至於他有沒有醒過，沒有任何辦法得知。
“會不會是看錯了？”狄克看向伊洛汀。
“不會，他真的醒了。”伊洛汀立刻反駁。
“如果是這樣，那距離他徹底清醒應該已經不遠了。”西萊斯特道。
伊洛汀和維爾倫幾乎同時看去。
狄克也看去，眼底卻帶著幾分不讚同。
西萊斯特不應該再給維爾倫希望。
這十四年下來維爾倫過得有多艱難所有人都看在眼裏。
十四年間他從不曾離開過領地半步，甚至經常整夜整夜地坐在防禦陣外和維希路說話，試圖用這種方式喚醒他。
西萊斯特笑容覆雜地看向維希路，“他已經讓我們見識到很多次奇跡……”
上一次的滅世大戰，大陸最強種族的龍族足足死掉幾千人，精靈族直接只剩原本十分之一的人數，翼族、矮人族亦沒比精靈族好多少，其他種族死掉的人就更是多不勝數。
大戰再次來臨，當初他們所有人都做好了生靈塗炭的準備。
可吸收了所有黑暗力量的維希路卻並沒攻擊，他甚至主動回到龍族領地，甚至主動等死……
一切結束後，他也是憑著自己硬撐了下來。
維希路已經讓他們見識到這麽多奇跡，就算下一刻睜開眼，他也不會覺得奇怪。
聽見西萊斯特的話，心臟本就怦怦直跳的維爾倫心臟跳動的瞬間頓時更快，他跨前一步看向維希路。
他有一種預感，維希路下一刻就會睜開眼。
“他肯定會醒的。”安卡也道。
這一次無人嫌棄他開口，因為他們也這麽覺得。
夜色下，被幾百雙眼睛註視，維希路毫無知覺。
興奮之後，夜色再次歸於平靜。
又等待了半小時後，一群人紛紛向著自己的山洞而去，雖說他們都希望維希路下一刻就能醒，但如果維希路一直不醒他們也不能一直守著。
“我們也回去吧。”見大部分人都離開，道那特看向伊洛汀。
伊洛汀沒動。
道那特看看已經在防禦陣前坐下準備守一夜的維爾倫，再看看因為剛剛的跑動臉色更加慘白的伊洛汀，有些好笑，“維爾倫守著還能和他說說話，你守著有什麽用？”
伊洛汀怔了怔，看去。
“他又不喜歡你。”道那特好笑。
當初維希路可是一點都不喜歡伊洛汀，甚至還加入過要刺殺伊洛汀的傭兵團。
後來伊洛汀成了陪著維希路走完最後一程的那個人他們沒少驚訝，不過也並沒驚訝多久，畢竟伊洛汀是黑龍，耐揍。
事實上最後那段時間維希路也確實沒少揍伊洛汀。
道那特說的是事實，伊洛汀瞬間冷靜下來。
他甚至冷靜過頭，心口不受控制地就開始泛酸。
時間過去得太久，中間又發生了太多事，他都忘了維希路不喜歡他。
003.
“走吧。”道那特攙扶。
這次伊洛汀沒再拒絕，向著山洞而去。
路過西萊斯特身邊時，伊洛汀對上一雙滿含笑意的眼，他無心搭理，只沈默移動。
目送伊洛汀進了山洞後，西萊斯特收回視線再看向維希路，“看來接下去又要熱鬧了。”
同樣還沒走的狄克聞言只覺莫名其妙。
不過她並未說什麽，西萊斯特一直就是這樂子人的模樣，讓人根本弄不明白他在想些什麽。
最後的狄克和西萊斯特也離開後，夜色再次安靜。
維爾倫獨自一人坐在防禦陣外維希路腦袋前方的位置，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話，“十四年了，外面的變化應該挺大，賽奇上次回來時我聽說大部分地方都已經恢覆過來，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樣……”
“你快點醒來好不好？”
“等你醒了爸爸帶你出去玩，當初的賬我還沒跟他們算呢，等你醒了爸爸帶你去挨著挨著清算，咱們把他們的國庫全部搬空好不好？”
“我聽說光明神殿那些信徒每年都給他們上供，咱們第一個就去找他們吧……”
“到時候把卡斯裏和賽奇他們也帶上，誰要是敢反抗咱們就把他們整個城堡都砸了。”
“對了，卡斯裏和賽奇還不知道你可能要醒了，等明天我就讓人去告訴他們，他們肯定會開心的……”
維希路昏迷不醒的第二年，卡斯裏和賽奇就離開領地去了外面，這些年裏他們一直到處搜尋和黑暗力量有關的記錄、書籍，然後再托人帶回來給狄克和西萊斯特。
期間他們也回來過幾次，但每次待不了多久就又會離開。
什麽都做不了的日子太煎熬。
維爾倫一口氣說了很多，雖然這些話很多他之前就已經說過，可再說一次也並不覺得累。
他一直說，說到後面什麽時候靠著防禦陣睡去都不知道。
他再次醒來，是天色亮起空地中傳來動靜時。
又是新的一天，他第一時間看向維希路。
一回頭，他就對上一顆碩大的腦袋。
原本躺在防禦陣中間距離他還有兩米的維希路不知何時挪到他的身旁，他依然團成一團睡的正香，腦袋卻抵在了他靠著那塊防禦陣上。
那模樣，就好像是要挨著他睡……
維爾倫眼眶瞬間滾燙，更加確信維希路就要醒了。
接下去好幾天時間，維爾倫都忙得腳不沾地。
維希路已經長大不能再像之前那樣挨著他睡必須有自己單獨的洞穴，當初領地重建時他就在自己的山洞中準備好了維希路的洞穴，但除此之外的其它東西卻還什麽都沒準備。
特別是衣服，維希路之前的衣服已經不能穿，他倒是有很多衣服，但維希路總不能撿他的舊衣服。
衣服之外食物也要多準備些，成年龍體型巨大消耗的食物也多，已經不能再像之前那樣用小籃子裝。
具體的食物也是個問題，也不知道維希路成年之後口味是不是變化，之前那些果子他倒是能再準備，可那東西對於成年龍來說並不頂餓。
有太多事情可做，接下去半個月維爾倫每天都在禁林中進進出出。
見他忙碌，不少人都看來，也有不少人想要幫忙，但那些試圖幫忙的人還未靠近就被其他人拉住。
維爾倫大概更願意自己親力親為。
維爾倫忙碌間那一雙雙看著他的眼睛裏，也有一雙是屬於伊洛汀的。
伊洛汀有點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看著維爾倫忙得不行，知道維希路可能很快就會醒來，那明明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他也確實高興，可心口卻始終酸溜溜。
“西萊斯特。”道那特叫住從洞口路過的西萊斯特。
西萊斯特停下腳步，笑著看去。
道那特看看洞口坐著的伊洛汀，帶著西萊斯特往旁邊走了些直到伊洛汀聽不見才憂心忡忡地開口，“伊洛汀最近有些不對勁。”
“怎麽？”西萊斯特不解。
道那特壓低聲音道：“話少了很多，人也沒什麽精神。”
西萊斯特看去，在他看來伊洛汀和之前倒沒什麽區別，一直都是那沈默寡言的模樣。
“他確實一直話不多，但最近……”道那特不知該怎麽描述那種感覺正頭痛，擡眸間就發現西萊斯特眼底滿是饒有興味的笑容，“你知道？”
西萊斯特不答反問，“我聽說維希路和伊洛汀有婚約？”
道那特沒想到西萊斯特會突然提這個，“是有這麽一回事，他們的母親定下的，當時以為維希路會是個女孩。”
“那你們現在準備怎麽辦？”
維希路才破殼沒多久就走丟，後來又出了滅世者那事，道那特根本沒來得及去想這些。
“維希路似乎並不看好這份約定，不如解除，畢竟兩情相悅才能幸福長久。”西萊斯特笑瞇瞇。
道那特莫名其妙，他找西萊斯特說伊洛汀身體的事西萊斯特卻拉著婚約的事說個不停，不過他也不是第一天認識西萊斯特了多少習慣，“好。”
西萊斯特心情似乎更好，他笑著點點頭，轉身離開。
道那特愈發莫名其妙。
維希路斷斷續續清醒了一段時間後，開始做夢。
他第一次做夢夢到的人是伊洛汀。
夜色下伊洛汀隔著一層透明的薄膜看著他，他一頭黑發不知為何雪白，人也沒什麽血色，有那麽瞬間維希路差點沒認出他來。
維希路打量他時，伊洛汀也看見他。
視線對上，伊洛汀明顯楞了下後，就好像他是一顆他從未見過最最漂亮的亮閃閃，一雙幽黑的眼睛迅速亮起。
他撲到透明薄膜前拍打著叫喊著讓他別再睡了。
那都不像他。
第二次做夢，他夢見維爾倫。
夜色下，陌生的空地中，維爾倫孤零零一人靠著薄膜睡著，他明顯消瘦許多，眼眶也下凹，疲憊而狼狽。
他本來就有些不敢去想他死了之後維爾倫會有多難受還夢見這樣的場景，瞬間心疼得不行。
他試圖做點什麽，可費了老大的力氣也才往前挪動了一點點，只勉強隔著薄膜挨著維爾倫。
再次睡著，他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那之後大概是身體逐漸發育完全，他能維持清醒的時間明顯變長。
這一次他出生的地方應該挺熱鬧，蛋殼外時不時就會有聲音，有時那都讓他覺得吵，不過更多的卻是期待。
他總有一種已經在蛋殼裏待了很長時間肌肉都無力了的不舒服感覺，那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破殼。
又斷斷續續昏睡幾次積攢到一定的力氣後，他強忍著不適開始睜眼。
他才動，蛋殼外就傳來騷動，那嚇得他立刻不敢動。
動靜很快結束，四周再次安靜。
屏息靜聽片刻，確定沒有危險，他才繼續動作。
他確實在蛋殼中，但這一次的蛋殼有些奇怪，有一面好像是平的……
他正奇怪，眼睛就勉強睜開一條縫。
光線立刻湧來，刺激得他眼淚溢出。
隱約間他好像聽見呼吸聲，他強忍不適轉動腦袋看去，看清的瞬間，他楞了下。
模糊不清的畫面中，一道道熟悉的人影就站在他腦袋前方的空地裏。
他想要看清，眼眶裏卻全是被陽光刺激出的淚水。
“唔……”他試圖發出聲音，可他的喉嚨就像是已經很久沒使用過，根本不受控制。
“維希路。”
他正著急，一道許久未曾聽見的聲音就在前方響起。
那聲音很輕，像是怕嚇到他。
那聲音中滿是顫抖。
維希路身體也忍不住跟著顫抖了下，下一刻淚水不住地從眼眶中往外溢，他還以為要再也見不到維爾倫了。
“維希路……”
“維希路。”
“他真的醒了。”
“我就說他肯定會沒事的。”
……
維爾倫的聲音非常好分辨，那裏面帶著明顯的哭腔。
除了維爾倫之外，他還聽見了賽奇、狄克、卡斯裏和西萊斯特幾個人的聲音，太久沒聽過突然聽見他都覺得陌生。
一堆聲音裏，維希路唯獨沒聽見伊洛汀的。
維希路眨眨眼試圖看清，作用卻並不大，他試圖爬起來，身體卻酸軟無力。
“你已經昏迷很久，先別動，先讓狄克和西萊斯特檢查下。”維爾倫滿含焦急的聲音傳來。
維希路乖乖放松身體不動，一顆心卻不由揪緊，他把伊洛汀殺掉了？
他不知道他是怎麽活下來的，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麽狀況，記憶中因為太痛他最後一直在想辦法殺伊洛汀。
“維希路……”周圍一群人都討論開時，體內血液不停翻滾著的伊洛汀才總算擠出三個字。
他心口被什麽東西充滿像是有無數話想說，可到了嘴邊卻又什麽都不剩，那讓他整個人都難受得緊。
猛地聽見熟悉的聲音，維希路松了口氣徹底放松下來，緊接著意識開始模糊。
他身上所有力氣加起來也只夠他清醒片刻。
“維希路？”維爾倫跨前一步，聽說維希路可能要醒了而匆匆趕回來的賽奇和卡斯裏亦是如此。
“沒事，應該只是累了，他昏迷太長時間需要些時間緩緩。”西萊斯特安撫。
“能醒過來就沒事。”狄克也道。
聞言，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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